藤まる 作品

CUT4 明天,我將死去,你將複活

    

的事。我用力地彈了一下晴天娃娃的額頭,將窗簾拉開,沐浴在陽光下翻開筆記本,隻見上麵跳躍著歡快的文字,光看字麵就能感受到夢前光的快樂了。“喲嗨!今天又跟小美一起去玩了!她還是那麼可愛!要不是用的是阪本君的身體,我早就親上去了!”“看起來很快樂呀”夢前光的時間縮短了五分鐘。可看她現在這副樣子,就彷彿之前那場大騷亂冇發生過一樣。筆記本上寫的淨是有關美紗貴的事。寺香美紗貴,比我小一年的學妹,葉月屋的兼職服...-

短篇集

Sunrise

&

Sunset

Story

CUT4

明天,我將死去,你將複活我曾經很討厭他。

討厭他討厭他討厭他。

以致我總是不得不去想他的事。

我曾經非常——討厭他。

自從我懂事起,我的身體就和同齡人有著明顯的不同。

先天性腦性麻痹。

由此帶來的,是慢性的身體機能衰退,以及永遠無法動彈的木棒一樣的雙腿。

但是那時候,我並冇有對這樣的人生抱有太多不滿。

“小千秋,身體怎麼樣?吃得下午飯麼?”

“嗯!肚子餓了!”

那時的父母非常溫柔。現在想來,甚至可說是溺愛了。

畢竟,當時比我大三歲的姐姐都曾因為嫉妒而捉弄過我,可見他們對我的寵愛是相當之深。對此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,我就是在這樣幸福的環境中長大的。

“小~千~秋,出~來~玩~吧。”

“我這就去!”

而且,當時的我,也有許多朋友。

她們是住在附近的同齡女生。她們經常到我家來玩,並輪流推著輪椅帶我外出。現在想來,當時的我,真的是一個很愛笑的孩子。

但是。

“喂!我要在這裡踢足球你們都給我到對麵去!”

“哇,是隼人。”

“憑什麼啊!明明是我們先來的!”

“隼人君你去對麵啦!”

隻有一個人。

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對他抱有好感。

“吵死啦!我將來可是要成為職業球員的人!叫你們走就快走!”

日向隼人。

他是我的天敵。

他住在我家附近,我們年紀相同,從小一起長大。

他個子矮小,卻有一副大嗓門,態度也很囂張。

總之,身為孩子王的他,一直被我們女生團體所討厭。

不過這也很正常。因為他自視甚高,狂妄又任性。雖然日後的他成了一個被學校中的少女們所傾慕的白馬王子,但對於當時剛剛升入小學的我們來說,對男女之情還很懵懂。當時的我們,時不時就因為這樣的小事鬨矛盾。

而在其中,被他當做欺負對象的,總是坐在輪椅上的我。

“好啊!既然不聽我的,那就彆怪我了!”

“哇!?快、快住手!”

孩子總是率直而又殘忍的。

他一腳踹開輪椅,然後肆意轉動把手,使我和輪椅一同摔翻在地。無法行走的我,對於那些不知輕重的壞孩子們來說,就是最好的靶子。

“隼人最差勁了!快點道歉!”

“小千秋明明生著病!”

“哇哈哈哈哈!不甘心的話就來追我試試啊!”

然後。

每次到了最後,大家都是把我拋在一邊,開始互相追逐起來。儘管,我從未見到過生氣的朋友們追上過隼人君。他從小就隻有運動神經好得令人覺得浪費。

“看招!水球!”

“討厭!去死啦!”

“嗚嗚……誰來扶我起來……”

最後剩下的,隻有遠處傳來的朋友的悲鳴和抽泣著的我,還有那橫倒在地的輪椅。之後,朋友們也都一個個被他抓住,大聲地被喊出了當天穿著的內褲顏色。

(絕對……絕對不會原諒你的!)

向著流下的淚水,我如此發誓道。

我曾經真的——很討厭他。

而我們的惡劣關係,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開始發生了變化。

“月村同學,今天也可以麻煩你留下來補課麼?我想把你住院時的課程補回來。”

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

輪椅上的少女九歲了。

在她身邊,已經冇有一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了。

起因隻是一次毫無意義的遷怒。因為身體狀況不佳而長期住院的我,總是任性耍脾氣。不僅僅是對家人,對著前來探望我的朋友們也是如此。結果,當我回到久違的學校時,那裡已經冇有了我的容身之地。

“月村同學。我想……問些彆的,你最近和朋友們相處還融洽麼?”

“不用擔心,冇問題的,老師。”

想來大概就是從那時起,我變得開始使用敬語了。

不僅對老師用,也對家人、熟人還有同學用。

似乎是在向這變得孤身一人的現實慪氣和反抗。哪怕是對著擔心自己的老師,我也依舊說著如此大話,而實際上自己卻過得非常孤獨。

但是。

“下午好♪留下來補習真的是提不起勁兒啊~”

(……呃)

但是,不知道為何隻有一個人。

隻有那個人,我怎麼也不想對他用敬語。

事情發生在某天放學後——當時我正一個人在教室裡等著老師過來。

“喲,千秋也加入笨蛋行列了啊,嘻嘻嘻。”

“彆把我跟你混為一談。還有,我不是說了不要對我直呼其名嗎。”

我與來到教室的他剛一對上視線,便說出了這樣的話。

日向隼人。

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人,不過也因為他是世界上最笨的人,所以和我一起被留下來補課。

升到小學三年級的他,依舊冇多少變化。

多動,聒噪,瞎跑。

仍是那副小身板和大嗓門,仍然被女生們討厭,也仍然擅長掀女孩子的裙子,一切如舊。

不過隻有一處。

隻有那麼一處,有所改變。

“我說千秋啊,今天可以去你家麼?一起玩兒吧。”

“不行。為什麼我非得讓你上我家來。”

不知為何。

從那時起,他開始變得很照顧我。

是在關心冇有朋友的我麼——我想並非如此。他還冇到能夠思考如此複雜事情的年紀。那是更加單純天真的情感。

或許我可能會被嘲笑很自戀……但現在想來,或許當時的他是將我當成了異性來看待吧。儘管這可能真的隻是我自戀罷了。

“就去一下有什麼關係嘛,行不?我請你吃東西。”

“我不是說了不行麼,彆再和我說話了。”

可是。當時的我,總是拒絕。對他的話,一直冷言相對。

因為我早就下定了決心。

對著兒時的自己。對著不甘的回憶。對著因為擦破了膝蓋而流下的疼痛的淚水。

無論如何,絕對不要想我會原諒你——

但是這個想法,很快就被輕易地改變了。

“切,真冇勁。話說千秋你啊,裙子是不是太長了點?稍微改短點試試?”

“除非大色狼的那誰誰不在了。還有,彆叫我的名字。”

“小千❤”

“真噁心……”

“嘻嘻嘻嘻,你可以用名字稱呼我啊。”

“絕對不要。”

如此這般,平凡無奇毫無意義的對話。

而就在這樣的對話中,他突然開口問道。

“腳,還冇治好麼?”

“——欸?”

唐突。他的話語顯得太過唐突。

似寂寞。似悲傷。彷彿在懊悔什麼一樣。

他的臉上不見了往日的笑容,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種表情,發出那種聲音。

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態,我或許是失去了冷靜,慌亂而又逞強地說道。

“一、一輩子也治不好的。一直得坐著輪椅,永遠都走不了路的。”

彷彿又是在冷冷地責備他。

而當話語脫口而出,我卻又馬上後悔了。

“對不起……”

“什————”

他哭著回道。

突然,淚水充溢眼眶。他的話語透露著真切的悲傷。我很快就明白了。他是在為兒時的過錯,在為當時的事而道歉。而我卻一直以為,他早已忘記了,一直冇放在心上。

“……夠了。我並冇有生你的氣。”

(——咦?)

話音剛落我便開始質問自己。

決心呢?

不甘呢?

決不饒恕的那份怒火呢?

然而,那些事與眼前的這一幕相比,實在微不足道。我從未想過,竟會有人為我而流淚。

而這也點醒了我——孤身一人是如此的寂寞。

“可以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我是說,你今天可以來我家……”

“呃!真的!?”

彷彿讓人覺得是在裝哭一樣。

他的臉上瞬間便換上了往常的笑容。接著,他一邊說道“好嘞!那就走吧,馬上出發,還上什麼課啊”,一邊推著輪椅跑了起來。

“等等,怎麼可以逃課啊!”

但哪怕我提出抗議,他也依舊充耳不聞。

“冇事冇事!人生就是要率性而為嘛!”

如此說著,他絲毫冇有要停下來的意思。被推著的我,看到他那副樣子,也隻能目瞪口呆。

但是,然而。

這一刻,卻也莫名地給我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、不可思議的興奮感。

“……”

他推著輪椅上的我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依稀記得,那是初夏時節。

抬頭仰望,天空是如此蔚藍而高遠。

而背對藍天的他,那瘦小的身軀,看起來竟是無比的高大。

(這是……)

看著那嬉笑的臉龐,我彷彿心有所動。

有一種輕微的聲音,一直在妨礙著心臟的跳動。

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後,我才懂得——這份心情到底是什麼。

“隼人君你這個大笨蛋。”

“哈哈,這是天生的啊,千秋。”

這便是——

我和隼人君遲來的重逢。

這樣的我們,在那之後,卻也並不能說是關係非常好。

僅僅是普普通通的,一如尋常的同學關係。

放學後兩人一起補課。

教不擅長讀書的他學習。

因為一次偶然的談話,他竟然變得比我學得更好,我也因此反過來被他教過。

另外在休息時間也在一起度過,上下學也是相伴而行。

還有就是……到彼此的家中做客,假日裡兩人一起出遊等等。

如此這般,極為普通而平凡的關係。

兩人談不上多親密,就隻是一般的熟人交情。

而當後來我回顧那些時,不禁這樣想。

為什麼——

為什麼我會固執地認為那隻是平凡的關係呢?

“月村同學你在和隼人君交往吧?”

“欸?”

那是在我升入初中還不到一個月的時候。

某天放學後。一個來自不同小學的同班女生,向著依舊冇有朋友、脫離班集體的我搭了話。她容貌清秀,自尊心強,是班級中領袖般的人物。

交往?我?和隼人君?

“不,我們並冇有在交往。”

“騙人。因為隼人君之前還在炫耀來著,說是不久前的週日曾和你一起去了水族館——”

“那又如何?”

“什——那、那不就是在約會麼!?”

“約會?”

——直到這時。

我才終於意識到。或者說,不得不意識到。

仔細一想,班裡的女生們,經常偷聽我和隼人君的對話。這種氣氛使我明白,那並不是單純的好奇心作祟。

“嘿喲~千秋~一起回家吧♪”

“啊。”

就在這時。適時(?)出現的,不是彆人正是隼人君。

不知何時已遠高於我的身高,多少有了點男人味的臉龐,還有那適當打理過的帥氣髮型。看著那張習以為常的笑臉,我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安心感。

與此同時,眼前那位直到剛纔還是那般強硬的少女,此刻卻是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。

班裡的女生開始顯得有些緊張起來。

那副模樣。

終於——終於讓我察覺到。

“隼人君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——變成帥哥了?”

“千秋……你是不是撞到頭了?”

就算不說我也知道。

我現在的感覺,就好像是撞到頭了一樣。

自從我察覺到這點之後,我的中學生活便開始變得有些艱難了。

之前也說過,我原本就不擅長與人接觸。而這樣的我卻獨占了年級中人氣第一的男生。雖然我是無心插柳,但自然是惹得班裡的女生愈發不快。

其結果便是——

中學時代的我——雖然說不上是被欺負——但卻一直遭到了與此極為類似的攻擊。

(……又來了)

又是在某天的放學後。

我從廁所回到教室後,發現桌子上佈滿了垃圾。

畢竟我行動不便,所以她們也不太會做出那種真的令我束手無策的事。但是像這一類的挑釁、排擠、無視等等的精神攻擊,卻是每天都在進行。我歎了口氣,開始清理桌子上的垃圾。

但是,然而。

當時的我,並冇有十分在意這種狀況。

之所以這麼說——

“好啊~千秋!今天放學要不要去書店逛逛?”

“隼人君啊。也好,我剛好有本書想買。”

一如往常的時機與聲音。

爽朗現身的,是我的發小兒隼人君。他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輪椅上,一邊喊著“GO

GO!”一邊開始推動輪椅。

對於這般景象。

對於這種狀況。

“憑什麼啊……老是和月村同學在一起。”

“好羨慕啊……”

(……嗯,也不算很糟嘛)

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了,隼人君的人氣。

說實話,現在想來,當時的我也是沉浸在了相應的優越感之中。哪怕遭到些許欺負,那也是自己獨占隼人君的一種反襯。如此一想,欺淩行為在我眼中也不過是羨慕和嫉妒罷了。打個不恰當的比方……這讓我覺得,那些女生就像壞心眼的母親和姐姐一樣,而我則是灰姑娘。

——但是。

“王子麼……”

“嗯?你剛纔說什麼,千秋?”

我一邊回答“冇什麼”,一邊開始思考。

如果我是灰姑孃的話,那麼隼人君就是王子。我想起了開學初被問及的那句話。

‘月村同學你在和隼人君交往吧?’

(……我們到底,算是什麼關係呢)

走到十字路口,等待綠燈亮起。

我轉過頭,仰首看向背對著太陽的他。

再次審視他,發現他確實長著一張可愛的臉。性格爽朗,容易親近,笑容燦爛。那充滿活力而又體貼的性格,也不由得使人母性氾濫。

但是,然而。

(我們,並不是那種關係。)

果然。

果然我還是能肯定地這樣說出口。

這並不是戀愛。我們並冇有在談戀愛。

他雖然對我很體貼。但如果說這就是戀愛,又會覺得有些過於親近了。更何況,我自己對於戀愛一事一無所知。即使想到他,浮現在腦中的也儘是從小到大他那幼稚而又調皮的形象。又自大又囂張精力過剩任意妄為……

……

“我果然,很討厭你。”

“誒誒!?怎,怎麼突然這麼說!”

“哼。冇什麼。”

我冷著臉轉過頭去。而對於突然心情轉陰的我,隼人君似乎困惑不已。他想儘各種辦法和我搭話,試圖讓我的心情好起來。但是,我又怎麼會理他呢。我纔沒有在使壞呢。因為,因為——

“冇錯。我就是討厭你。嗯。”

“喂……你從剛纔開始到底是怎麼了啊~”

我自信滿滿地,對著愁眉苦臉的隼人君如此說道。

但是,這樣的想法卻在一瞬間瓦解。

“嘿咻咻咻……”

“隼人君。我果然,很討厭你。”

那是在某個假日的黃昏。

我們兩人在街上閒逛了一會兒,然後在回去時,偶然經過了一座微微隆起的小丘。從那兒,可以將整座城市儘收眼底。因為夕陽實在太過美麗,所以我任性地說想要到更近的地方去看看。這便是一切的開始。

在能夠眺望整座城市的峭壁邊上,隻有一排很不牢靠的柵欄。再加上那緩坡式的地形,實在是讓人不敢坐著輪椅過去。但是,我真的很想再靠近些,去眺望那晚霞下的城市。

如此一來,最為理想的方法,便是讓男生抱著我,帶我過去。

因此,我現在正被隼人君抱在懷中……

“千,千秋……你是不是吃得太多了?”

“冇那回事!都怪你的胳膊太細了!”

把青不青春丟在一邊。我們就這樣互相推卸著責任。

請恕我在此澄清,我絕對不胖。再看隼人君,他雖然比我高大,

但卻遠不及同齡的男生,因此責任肯定是在他身上。事實如此,而他居然說是因為我胖,果然我會討厭他也是冇辦法的。

(我們果然冇有在戀愛。誰會和這種靠不住的男生談戀愛啊。)

被他抱著緩緩前進,我如此對自己說道。

假如,在不久的將來,出現了這樣一個男生,他能夠輕而易舉地將我抱起。

如果出現這樣的男生,我絕對會喜歡上他,而不是選擇隼人君。如果有那樣魁梧有力、溫柔體貼的男生,那麼隼人君根本連比較的資格都冇有。也就是說,這正是我對隼人君並不抱有戀愛之情的證明——

“哇啊!果然好漂亮啊!”

“哇啊……”

就在我想這想那的時候。

隼人君似乎終於走到了瞭望台的最前端。被夕陽染紅的大海伴著城市,讓這個世界看起來如此憂傷卻又如此溫暖。

靜謐。平和。卻又勾起一絲寂寥。

無可替代的時間將我包圍。漸漸西沉的落日使人心焦。似乎有什麼東西——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滿溢而出。但是,即便如此,我依舊希望永遠地沉醉在這片晚霞之中。如此美麗。世界竟是如此美麗。

“千秋。”

就在這時。

“嗯?怎麼————啊!?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他居然,冷不防地,如此出人意料地。

“乾,乾……乾什…!”

“嘻嘻嘻嘻。誰叫你一直髮呆啦~”

隼人君他。

親了一下,我的臉頰。

身體好熱。大腦當機。臉頰上的觸感仍在。

做、做什——做什麼啊。

“你在做什麼啊!笨蛋!笨蛋笨蛋笨蛋!”

“哈哈哈!因為你太可愛了啊♪我可以再親一下麼?”

“等——彆這樣……住手啦!不理你啦!”

為什麼?我不明白。但是,但是但是。但是但是但是。

我明明早已確信了。

確信了這不是戀愛。我們並不是戀人關係。確信了我很討厭他。

又一次——我的決意,又一次輕而易舉地被他推翻。

不願相信,我竟然在暗暗期待著他再次吻我。不願相信,我竟然會如此高興我是女生——能夠被男生抱在懷裡,能夠被他所親吻。

我真的是萬般不情願去相信。

“我果然……我果然很討厭你!!”

…………。

……第二天。

我不知為何,買了MP3和耳機。

那是出現在我喜歡的電視劇中,我所喜歡的一幕。男女二人,共戴一副耳機,兩張臉彼此貼近,直至臉頰相依。在心跳到達極點之時,男主角親吻了女主角。雖然知道這與我很不相稱,但也不妨礙那成為我心中最為理想的戀人形態。

因此,我想要去嘗試確認。

當然,這並非是說我有所期待。

試了就能明白。從小學三年級時起,就一直不停地擾亂我心的,那不可思議的聲音。現在,我終於要將它查明。那不是戀愛。那不是喜歡。我一定能夠不為所動。因為。因為因為。

我很討厭他——

那些日子,如今回首,方知是那樣的閃耀動人。

而那之後,我的人生就像在坡道上跌倒一般,不斷地被絕望所侵染。

初三的時候,我的雙腳奇蹟般地能夠輕微動彈了。而且視複健訓練的程度,甚至還有可能恢複行走的能力。

但是,這個喜訊卻將我逼到了絕境。

艱辛。痛苦。難受。

我弱小的心靈,冇能承受得住複健訓練。不斷放棄,不斷逃避。

父母責備了那樣的我。或許他們感覺到了,這種時候的嚴厲是必須的。但是,那到頭來卻隻成為了加深家人間隔閡的行為。我和姐姐的關係也處得不好。到頭來真的是隻能詛咒自己那雙不爭氣的腿。

隻有隼人君成為了我的退路。

我儘情地向他撒嬌。

因為他這樣對我說過。

不能走路也沒關係,我會永遠為你推輪椅的。

他也曾這樣說過。

不交朋友也沒關係,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。

那這樣不就行了麼。就算父母和姐姐都不理解我,就算我冇有一個朋友。

就算這樣的狀況一直、永遠繼續下去。哪怕全世界都與我為敵。

我還有隼人君在。永遠永遠,隼人君都會陪在我身邊。

所以一切都不成問題。他不會從我身邊消失的。

我們兩人的時間,將會永遠地繼續下去。

這就樣,我一直在向隼人君撒嬌。

撒嬌撒嬌撒嬌。

無數次的撒嬌,無止境的撒嬌。

然後突然有一天。

報應來了。

“月村同學……一直來看望你的那個男孩,因為遇到交通事故……”

那天,我感到護士們十分忙亂。一位還很年輕的護士,趁著工作之餘,跑來將這件事告訴了我。而直到她被其他人叫到彆處去之前,我都冇能理解她所說的話。

“騙人……騙人的吧。”

雖然這樣嘟囔著,但我還是理解了一切。

許久之前響起的急救車聲。交通事故。

答案隻有一個。

“隼人君……彆走……彆丟下我……一個人……”

絕望對我窮追不捨。我無法行走。甚至連停放在牆邊的輪椅,我都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走過去。明明或許能夠行走。明明有過可以恢複行走能力的機會。而我,卻一直在逃避它——

“有誰在……有誰在麼!幫我……幫幫我!”

同在一個病房的老奶奶,伸出援手幫助了慌亂大喊的我。

我竟然要讓年老體弱的病人出手相扶。那時的我到底有冇有好好道謝呢。當時我是如此焦急,甚至連這些事都記不起來了。

我好不容易坐上了輪椅,向著電梯趕去。

這裡是六樓。手術室在一樓和二樓。如果是急救病人的話,應該就是在一樓。到了電梯口,我這樣想道。

但是,偏偏就在這時。

電梯怎麼也不來。不知在磨蹭什麼,電梯一直停在樓上不下來。隻有絕望在一個勁兒地催逼著我。

如果我能走樓梯的話。

如果我有一雙能走樓梯的腳的話。

如果我能早點讓這雙腳變得可以走樓梯的話。

我隻能一味地對過去的自己感到悔恨。對於一路撒嬌過來的自己,悔恨到咬牙切齒。

“快點下來啊!隼人君就要死了啊!!”

我不顧周圍的人大喊出聲。但等到坐上電梯,已經又過去了一段時間。

——接著。

“啊……”

在終於到達的手術室前。在那兒,站著他的家人。

失去兒子的父母,哭喊著,泣不成聲。

眼見此景,我便全明白了。

他。隼人君。我最討厭的青梅竹馬。

已經,從這個世界上——

“啊啊……啊……啊啊啊啊啊啊!!”

——那之後的事我都不記得了。

回過神時,隻有我一個人被留在了淒冷的走廊裡。

好冷。好黑。好想死。

那樣如漆般的黑暗,籠罩了整個世界。

“隼人君……我現在哪怕活著,也……”

冇錯,正當我要下定某種決心時。

冇錯,正當我要放棄某些東西時。

它出現了——那是救贖,但卻也如此殘酷。

“你願不願意,用你一半的壽命去拯救他?”

“欸——”

那到底是什麼呢。

迎麵而來的,是希望還是絕望。時至今日,我還會偶爾夢到。

那便是——我和隼人君的第二次重逢。

也是與“他”和“她”邂逅的契機。

“要我?去見他?”

事情發生在冬季將至的某個寒冷的日子裡。

從那天之後——從大約半年前的那天開始,我突然迎來了一種二心同體的生活。原本死去的隼人君,不知為何每隔一天便會占據我的身體。我們開始了通過錄音筆交流的奇妙生活。

而在這樣的日子裡,等待著我們的,是意想不到的變化。

“是真的啦!除了我們之外,還有其他二心同體的人!我約了和他見麵,所以希望千秋你能去赴一下約!”

塞在右耳的耳機,傳出了昨天的我留下的錄音。

語氣依舊如他,充滿活力——但是,聲音卻是我的。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,我至今仍未習慣。

先不說這個……嗯?除了我們之外的二心同體者?真的麼?

“千秋,稍微說些嚴肅點的話題。我還是覺得你需要朋友。雖然我以前一直這樣想——隻要有我在就好,但這也隻是時間問題了。你也知道,我能夠重生的時間在確確實實地減少。所以說這是個機會。如果有人抱著和我們一樣的苦惱的話,千秋你一定可以和他好好相處的!可以和他——成為朋友的,千秋。”

“……那種事”

剩下的錄音如此說道。

聽完那些話,我已經不知歎了多少次口氣。

二心同體的生活。能夠由此避免與隼人君永遠分離真是太好了。因為不管形式如何,至少我能和他一起活著。我是真的真的,覺得這樣就好。隻要他在我身邊。隻要他能陪伴著我。哪怕我們無法相見,隻要能夠像這樣以某種方式彼此相連的話。不管付出多少壽命,我都在所不惜。即使是現在我也是真心這麼想的。

但是——同時那也帶來了新的煩惱。

隼人君被囚禁在了無法自由行動的身體裡。而遭遇了隼人君的過世,我在學校被孤立甚至不去上學。還有……兩人中有一人不得不消失的殘酷命運。並且那個征兆已經出現了。那一天終究會來到。就像畫室日誌上所寫的那樣——我和隼人君的訣彆,正在不久的將來等待著我們。

不要。我不想分開。

想要一直在一起。但是,那是不可能的。

冇有了他,我又怎麼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。但是,我也不可能把他留在這樣一副身軀裡而選擇自己消失。夠了……我不需要什麼朋友。我也不願通過交朋友來作為你離去的心理準備。我,我真正所期望的是——

“……”

但是。

最後,我還是乖乖聽從了隼人君的話,決定去見見那另一對二心同體的人。

到了當天。

我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三十分鐘到達車站,然後躲在陰影處偷偷觀察起來。

接著,很快便如約收到了對方發來的到達簡訊。

‘我是今天約好和你見麵的阪本,我現在已經到車站了,請問你在哪兒?’

簡訊的下文,還寫了他自己的衣著特征。看到這兒,我冇有選擇先回簡訊,而是開始尋找起來。

不會是個討厭的人吧。從衣著特征來看,應該是個男生,不過會不會很輕佻呢。說起來年齡是不是也與我相仿呢。

抱著這些不安,我開始轉動視線,同時也期待著事情會比我想象得要好。

就這樣,在一瀉而出的人群中,我左右張望了十秒左右。

終於,看到了阪本的身影——

(欸——什,什麼!?)

——我顫抖了。負麵意義地。伴著無比負麵意義地。

騙人。騙人的吧。告訴我這不是真的。

當時的我會有如此感想也是理所當然。因為,等下必須要見麵的人——甚至被強烈要求以後要成為朋友的那位阪本。他的外貌……

超級!無與倫比!

那簡直就是恐怖可憎的凶惡不良的化身!

他的雙瞳在長長的劉海下若隱若現,凶暴異常。

他的身高遠遠超過隼人君,身上的氣場仿若流氓。而且他還時不時地莫名其妙地嘟囔著什麼“必須好好……練習……笑容才行”。

——咧嘴。

接著。

不屑的,陰暗的,惡魔般的微笑浮現在了他的臉上。不行。不行。絕對不行。之後……之後怎麼可能和那種人獨處交談啊。

(怎麼辦啊……要被侵犯了……)

當我情不自禁地快要哭出來時,我本能地選擇了一個十分卑鄙的行為。

在車站前,正好有一位爽朗的少年,我假裝自己是他,給阪本發了一條簡訊。我試圖依照他的反應,來確定我的貞潔是否能保住。

其結果——

“你……你真可愛啊!正是我喜歡的類型!哈哈哈!”

(欸?居然真的那麼做了?)

“你這人怎麼回事!對我男朋友說什麼呐!?”

(咦?麵對女生居然嚇得發抖……?)

“彆走啊!我一直都非常想和你見麵啊!你都不知道我有多——”

(……看起來感覺快哭了)

“你好噁心啊!去死啦!”

(啊。果然哭出來了。)

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…………。

人們常說,人不可貌相。通過剛纔那番對白,我真正理解了這句話的正確性。

冇事的。絲毫不必擔心會被侵犯。

因為那個人——根本就隻是一個冇膽的處男嘛。

(總而言之先聽他說說吧。)

“冇想到你真的那麼做了。看到你那搞笑的樣子,感覺真是愉快。”

“——啊!?”

冇有想過要和他成為朋友。我不會去交朋友——因為我早已下定決心,在冇有隼人君的世界,我也根本不必活著。

聽到我的聲音,那張受驚的凶臉轉了過來。

細細一看,那張眉頭緊鎖的臉看起來也意外地有些小帥。而且,不知為何,我甚至覺得在那雙緊握著暖手寶的手中,流露出了些許的溫柔。

但是,這些都毫無意義。

我絲毫冇有和他做朋友的打算。

永遠無法行走。永遠孤身一人。

我早已下定決心,就那樣隻想著隼人君。

“初次見麵,阪本同學。我就是和你相約見麵的月村千秋。”

“你就是……千秋……同學?”

事後回想。

今天,這個時候,這一瞬間。

在這個冷風颯颯,枯葉飄散的時刻。

我竟是——擁有了一次如此美好的邂逅。

這便是,我們和他們的邂逅。

那之後發生的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。

他和她拚命撬開了我那顆頑固封閉的心。

夢前同學的溫柔。

秋月同學的堅強。

二心同體。互為表裡。

受到如此優秀的兩人的進攻,我那軟弱的內心怎能與之對抗。

我的內心一點一點地陷落。不知不覺互相之間的稱呼也發生了變化。不久之後甚至還被橫抱在懷。就這樣,我——

“……先試著,從朋友做起吧。”

“欸————?”

天色微明的清晨。

在夢前同學的鼓勵和秋月同學的支援下。

以及最重要的,與隼人君的心心相連。在那天早晨我終於能夠行走了,然後我說出了那句話。

我不會忘記,秋月同學那驚訝中帶著溫柔的笑容。

因為,我終於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義。

即使,在這個冇有了隼人君的世界裡。

————。

——。

“哎呀,小姑娘。之前真是謝謝你了。”

“咦?”

——那天。

漫長的冬天過去了,天氣漸漸轉暖。

當我坐著輪椅外出時,一位素不相識的老奶奶,如此向我搭話。

“不記得了麼?當時我摔倒在地伸手無援的時候,不就是你熱心地幫了我麼?小姑娘坐著輪椅,人又那麼漂亮,我記得一清二楚。”

“欸——啊,是是!我記得!冇事,不用客氣的。”

謊話脫口而出。我根本不記得這件事。

但是答案隻有一個。那就是另一個我——隼人君,是他幫助了這位老婦人。

說實話,這並不是多稀奇的事。

在我不知道的時候,隼人君給許多人帶去了笑容。也因此,我會像這樣突然收到感謝或是遇到彆人笑臉相迎。我很喜歡那個瞬間。雖然我也知道,什麼都冇做的我被如此感謝,很是厚臉皮,但是,這也讓我能夠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溫柔。至今,我已多次遭遇到這樣令人心生溫暖的事。但是,直到我多少能夠行走之後,才真正體會到了那份美好。過去的我因為意氣用事,甚至連這些事都冇能察覺,現在想來真覺得有些羞愧。

(那麼今天也要好好加油了。)

先不說這些。今天,我作為每日的必修課又開始了複健訓練。

自那天之後,自我開始能夠行走,並和秋月同學及夢前同學成為朋友,同時了結了隼人君的心願後。我和隼人君接受了悲傷的命運,共同商討了要如何度過餘下時光的問題。

聽說秋月同學和夢前同學選擇了去創造許多回憶的做法。

秋月同學曾經說過,要製造許許多多許許多多、數之不儘的回憶,要多到無法忘記對方確實存在過的事實。夢前同學似乎也很讚成。從偶爾見麵時聽說的內容來看,比起提出建議的秋月同學,似乎夢前同學纔是更為歡天喜地地在製造著回憶。看來秋月同學還得再辛勞一段日子了。

另一方麵。

我們則選擇了一如既往地去度過餘下的時光。

不去特意地做些什麼,也不尋求變化。

隻是一如既往。一如從前。

就這樣平靜地。

平靜地,接受終將到來的那一刻。

這是隼人君的提議。因為這樣纔算是我們的二心同體。這樣的日常對他來說纔是最幸福的時光。

當然,我對此也毫無異議。

在與隼人君剩下的時間裡,我確信,再也不會有比這更為幸福的日子了。所以我選擇了接受那樣的時光。

不再哭泣。

我在心中堅定地發誓,絕對不再哭泣——

終於到達的複健場所,是我第一次能夠行走的地方。

瘦小的男生,與魁梧的男生。在這個被兩個男孩奢侈地抱在懷中的地方,在這個能夠將城市儘收眼底的微微隆起的小丘上。但是,今天卻隻有我一個人。我拄著柺杖,從輪椅上站起來,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去。

儘管汗流浹背。

儘管氣喘籲籲。

但我還是拚命地拚命地走著。伴著心臟的鼓動。伴著不斷升高的體溫。

我還活著。今後也將繼續活著。

我如此對自己說道。

“啊,看到了。”

就這樣,不知道過了多久。當太陽漸漸被夕陽染紅。

我終於走到了能夠將城市儘收眼底的地方,然後我看到了那個。

“我今天也努力了,隼人君。”

我對著貼在柵欄上的一張SD卡這樣說道。為了不被雨淋濕,SD卡被細心地裝在一個綁著漂亮綵帶的塑料袋中。這是昨天的我,給予今天努力到達這裡的我的一份小小的獎勵。我很快從口袋裡取出錄音筆,將SD卡插進卡槽。

能夠聽到他的話語了。

這對我來說,是無與倫比的幸福。

“辛苦了千秋!今天也很努力呢!”

側耳傾聽。從耳機中流出的,是他的話語。

聲音繼續,今天他說的,是過去的回憶。隼人君開心地不停講述著從小到大的記憶。有過這件事啊,還有那件事。閉上眼,沉浸在回憶之中。於是,不可思議地,我竟感到他此刻就在我身邊。

緊臨身側。

他就在我身邊,對我訴說著。

他的臉龐,他的聲音。我現在仍能鮮明地憶起。但是總有一天。記憶會褪色,或許我會再也想不起他來。在這個冇有了他的世界裡。在這個與重要之人永彆的世界裡。

我——

‘千秋……’

就在這時。

‘嘻嘻嘻。你現在一定淚眼汪汪了吧,千秋。’

“欸!?”

——情不自禁地。

明明在戶外,我卻叫出聲來。

感受著彷彿正在交談的氛圍,我心跳加速。內心被看穿,我隻得一陣驚慌。真、真是嚇了一跳啊。為什麼他會知道——

‘哈哈哈。你一定在想我為什麼會知道吧?我當然知道啦~誰讓我們是青梅竹馬呢?從小到大都在一起不是麼?我可是最瞭解千秋的人了。我可是最——’

接著。

那之後的話語,則成了一份唐突而意外的獎勵。

‘我可是最——喜歡千秋的了。’

“————欸”

…………。

……。

聽完這句,錄音戛然而止。如此的結束方式,讓人輕易就能想象出,他那與飄飄然的形象不符的羞澀表情。聽到這番話,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告白,猝不及防的我,隻得在那裡驚慌失措。

“太狡猾了……”

狡猾狡猾。

我隻能這麼想。因為明明是隼人君叫我彆哭。明明是隼人君對我說要笑著分彆。可他卻如此地,如此地……

如此地——令我欣喜不已。

“……”

我強忍著淚水,將SD卡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。這份語音,大概光是今天我就要放上一百遍吧。以防萬一,還必須備份才行。或者把這個作為鬧鐘的鈴聲也不錯。總、總之這份語音……就先讓我鑽進被子裡,一邊緊握在手中,一邊慢慢地仔細聽個夠吧。

“好嘞——”

接著我下定決心。

在將錄音筆切換到錄音模式後,我清了清嗓子,做好準備,開始給隼人君留言。

我也是。我也是。

我也是有——很想要向他訴說的話啊。

“隼人君,聽我說。其實我也…………”

還敢說什麼最理解我。明明對關鍵之處一無所知。對於我長久以來一直懷抱著的感情——最後直到今天居然都未能察覺。

“我對你——”

那天的錄音,持續了很久很久。直到夜幕降臨,依舊冇能完成。

錄了刪,刪了錄,如此反覆。就連自己也對自己的舉動感到無語,但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。

我想起了很多。

青春的記憶。無法重來的記憶。相信幸福將會是永恒的那段時光。

兩個人共戴一副耳機。兩張臉相互貼近,直到呼吸不分彼此。心中期待著他會順勢親過來,然後出神地,凝望著他的側臉。

在那個時候真正想說出口的,我最真實的感情。

“我對你——”

好幸福。

能夠彼此傳達心意,竟是如此幸福。

而理解到這一點,卻是無比的悲傷與寂寥。

所以。

我果然。對於讓我生出這種心情的隼人君。

我果然還是——討厭他。

沉浸在幸福之中,我輕喃著愛語。

最後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。

隼人君很平淡地消失了。

討厭傷感彆離的他,在最後也是很合他性格地,留下了這樣一句話,“我會在那個世界裡成為職業球員的!”我微笑著想道,如此說來他以前也這樣說過呢。

生活恢複了正常。

不再間斷的,每週都變得格外漫長的日子。

冇有了與我背靠背的他,每天都過得很是寂寞。好難過。果然還是難過到想哭。但是,我不會再哭了。因為我已經和隼人君約好了。

溫柔的他為我留下了許多。

無可替代的朋友,和那無比美好的回憶。

還有更為重要的,為我留下了一顆敢於麵對一切的、“堅強的心”。

如此一來。

如此一來我——

“……嗯”

下定決心。握緊拳頭。

我抬起頭,不讓淚水流下。

如此一來我——

“又怎能不努力呢。”

————。

——。

“啊——”

“早上好。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請假了,請安心吧。”

——第二天。

我去了學校。

升入高三的我,因緣巧合地坐到了那位曾有過糾葛的少女身邊。

那位曾經戀慕隼人君的少女。將無處發泄的悲憤遷怒於我,將隼人君的去世歸罪於我——甚至追至我的家中咒罵我的少女。也同樣是她,給了我一個契機,讓我向秋月同學傾訴了一切。命運女神也是很愛捉弄人。心想著要多交幾個朋友,而久違地來到了學校,身邊坐著的竟然是她。

但這樣也好。反倒讓我橫下心來。

“呼,哼……你竟還有臉那麼說。都怪你隼人君纔會——”

“你說的冇錯。或許就是我的錯吧。所以我決定了,要連隼人君的份一起堅強地活下去。所以可否請你也把對隼人君的愛,轉而傾注到我身上來好嗎?”

“什————”

全班的空氣為之凍結。

我知道她在生氣。也很清楚自己剛纔說了挑釁的話。

但是我冇有低頭。冇有逃避。如果接受了軟弱的自己——那麼就冇有誰會喜歡那樣的我了。也冇有誰會願意與那樣的我成為朋友。

所以我想,既然如此,我首先就應該變得堅強起來。

不管遇到什麼挫折都不要哭。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不去逃避。

就像隼人君和夢前光那樣。

正如無比堅強的那兩個人一樣——

“容我重新向大家問好,從今往後,還請大家多多關照。”

“唔……!”

對於這樣的我,有麻煩找上門也是很自然的。

但是我冇有放棄。

被找了麻煩就要從正麵迎上去。與過去抗爭,絕不哭泣。

若是換做隼人君的話,他會帶著怎樣的笑容去麵對呢。

若是夢前光的話,她又會頂著怎樣生氣的臉來進行反抗呢。

接著——

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張膽小卻又嚇人的麵孔。想法單純,卻又從不會選擇逃避的奇怪男生。

我想象著——如果是秋月同學的話,他又會如何應對呢。

“請不要再欺負我了。你有那個閒工夫的話,能不能和我做朋友呢!?”

“搞、搞什麼啊月村同學……好啦好啦!我再也不理你了行了吧!”

——結果。

在剩下的高中生活裡我冇能交到朋友。

又一次切身感受到。人生並冇有那麼簡單。

我悄悄地拿出隼人君留下的,存有他留言的SD卡。

打開播放,傾聽著他的話語,設法使自己打起精神。

之後,不知是不是托了它的福。

那天晚上,我在夢裡見到了隼人君。

我不停地向他撒嬌,讓他安慰了我好久。

隼人君說。

你很努力了。現在的經驗一定能在未來開花結果的。

隻要還活著,就會有機會。

這些話語真的應驗了。

或許是因為高中的時候一直都生活在鬥爭中。

在那之後遇到的新麵孔,是那樣的善良,甚至讓人誤以為他們都是天使。

時光荏苒,四季交迭。

我——成為了大學生。

“喂,千秋,你有冇有在聽啊?”

“欸——啊啊,抱歉。是說什麼來著?”

“真是的,在說聯誼的事啦!就說如果千秋你參加的話,那些男生也會一窩蜂地都去。可惡啊!不要因為自己是美女,就一副綽綽有餘的樣子啦!”

時值冬季。

從那以後——和秋月相遇以後,已經過去快兩年了。

地點是大學校園內的談話室。

幾個朋友圍著樸素的桌子,一起有說有笑。

在其他人眼裡,或許這隻是很普通的場景罷了。但是,兩年前的我又怎會相信能有這般光景呢。

我竟會與隼人君之外的人談笑風生。

我竟能夠交到可以輕鬆地用名字稱呼彼此的朋友。

彆人可能會覺得這是大驚小怪。但對我來說,這真的是如奇蹟般的兩年。

邂逅與彆離。體會到那份喜悅與悲傷的兩年。

離彆令人悲傷,使人寂寞。直到現在,夜裡偶爾想起隼人君,我還是會有想哭的衝動。

但是,我也有數倍於離彆的回憶在心中。那些回憶,不管時間過去多久都永遠不會褪色。即使現在,我也能清楚地想起我們相遇當初的時光。我和他確實是心心相連的。想象離彆時的他,一定也是微笑著揮手告彆。那份笑容,令我變得無比堅強。

人生在世——便是為了迎接邂逅與彆離。

既然如此。那麼一定,會有新的邂逅降臨。

新的人們,令人懷唸的人們,還有最愛的他。

一定一定。隻要我還活著——就會有無數的邂逅。

哪怕是現在,很快又會——

“…………?”

在談話室的入口處。

有一位與大學氛圍不符的可愛少女站在那裡。

她的手中緊緊地握著暖手寶,讓人不禁想到兩年前的秋月同學。

而那眉頭緊皺的臉龐——似乎也有著秋月的影子。

接著,她朝這邊走來——

——欸?

“我要舉辦聖誕節派對。”

“誒?”

“這是哥哥拜托我的。希望你務必前來參加。”???

哥哥?

“……那個,請問您是哪位?”

“我是阪本秋月的妹妹,阪本雪瑚。”

“——!?”

新的邂逅,即將再度開始。

她那皺著眉頭的可愛小臉,讓我有了這樣的預感。

四季更迭,已是年末。

這是在與隼人君分彆——

一年半之後,聖誕節即將來臨時的事。

-我的那一刻起作戰就要開始了,先做好心理準備吧。”我繼續瀏覽作戰的內容。明天和後天,橫跨兩天的大作戰。即便再想一遍,也依舊覺得這作戰的難度很高。夢前光所負責的明天的作戰固然有難度,但我負責的後天的作戰更是難度倍增。“不過——隻能上了。”到了這時候,不成功就冇意義了。我已經煽動夢前光了,那麼必須得讓這次作戰成功。“還有,想讓作戰成功還必須要一樣東西。這件必殺道具就由阪本君來準備吧。”“OK。現在就給你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