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下午
著我,我就總是占上風。我會把他壓住,先捏捏他的耳朵,再撫過他的眼角。他在這種時候也是一副很輕蔑的樣子,高高在上的,看上去好像特瞧不起人。我把他的嘴角往上戳,命令他:“笑。”他就給我露出個笑容來。朝陽穿過落地窗打在他臉上,我就吻著他被陽光照著的臉,看他長長的眼睫毛難耐的亂顫,然後伸手向下,摸到他,感受他的炙熱。他這樣一個冷冰冰的人隻有在這種時候纔是炙熱的。當日頭高照,我倆才會正式起床,吃飯,出門,各...(adsbygoogle = window.adsbygoogle || []).push({});
新年下午
18.
我醉了之後室友把我給搬了回去,我一覺醒來隻覺得頭疼,記憶定格在幹掉又一瓶啤酒時仰頭看見的夜空。
那晚的夜空上隻有寥寥幾顆星,其中有兩顆特別像陳淵的眼睛。
亮閃閃的,但是又冷冰冰的。
看著看著,星星忽然圍繞著我轉起來,我的眼睛失了焦,再一睜眼,就是第二天了。
室友們向我誇耀:“昨天晚上我們輪流把你拖回來的。”
我對麵那床的兄弟撓撓頭說:“你昨晚上一直喊什麽陳淵,我尋思著這到底是誰家小姑娘這麽招你愛呢?讓你擱這兒惦記的那叫一個熊樣!”
“對啊對啊,改天給我們介紹一下哈!”
我暗暗地翻了個白眼,問他們:“我還幹了什麽?”
“不知道,沒幹什麽吧,你喝醉了還挺好整的。”
那就好,看來我不會發酒瘋。我長舒一口氣。
“啊對對對,不過你說話倒是不怎麽利索了,還給那個陳淵打電話,說什麽愚人節,什麽是真的假的,我可聽不明白。”
啊?舒出來的那口氣差點沒被我重新吸回去。
我連忙忍著頭疼翻起通話記錄,看見昨天晚上和陳淵的通話時長足足有三分鐘。
“我說了些什麽?”
“這我們咋知道,你嘟嘟囔囔地一會兒說什麽小提琴,一會兒又說什麽出租屋,前言不搭後語的。”
“還有呢?”
“還有啊……”一個室友壞笑著說“你說你喜歡他。”
我……喜歡陳淵?
我矢口否認道:“不可能。”
“沒騙你。真的!”
我斬釘截鐵地說:“不可能!”
室友扁扁嘴:“行吧,你確實沒說這句話。不過你小子怎麽這麽肯定?”
“啊哈你不懂了吧,人家這還在曖昧期呢,沒那麽快挑明的。”
“嘖,那隻能說明他醉的還不夠,還有意識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。”
“……”
我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,心裏卻因為一句喜歡他而炸開了鍋。
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到底和陳淵說了什麽。
我踟躕著還是給陳淵發去了一條訊息:陳淵,昨天晚上我喝醉了,我打電話和你說了什麽?
很奇怪,陳淵這一次彷彿就守在手機旁邊似的,竟然秒回了我:沒事,你就問了問我最近在做什麽,其他的什麽也沒說。
我半信半疑:真的嗎?
他沒有再回我。
我的心現在一想到他就跳得橫沖直撞的。但我還是不確定這是為什麽。
我想,室友說得對,我還醉得不夠徹底,也許,等我下次喝得足夠醉的時候,我就能確定這是因為什麽。
但不論怎麽樣,至少我確定了一件事,在我心裏,陳淵是一個特殊的存在。
19.
等到放國慶,陳淵終於主動給我打來了電話:“今年國慶,你要回家嗎?”
我正要給他打電話通知他一聲呢,他就先打來了。
真是心有靈犀。
“媽說懶得看見我倆,讓我們春節再回去。”
他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,看那架勢好像是想掛斷。
我心裏有些不捨,連忙打斷他:“喂……”
陳淵低低地回答我,聲音裏透著疲憊:“怎麽了?”
“我可以去你那兒嗎?咱倆一起過節吧。”我有些期待地問道。
他沉默了一下,說:“好。”
我簡直是心花怒放:“好啊!那就說定了!我定最早的車票來!到時候你到車站接我啊!”
我笑眯眯地對他說:“陳淵,再見。”
陳淵還是說:“明天好,小凡。”
一放假我就趕去坐車,等我興沖沖地下車往外跑時,隻一眼我就看見了陳淵。
他穿著白襯衣,外邊是我媽給我倆一人買了一件的淡藍色毛衣外套,高挑的身材在人群裏很打眼。
我拖著行李箱跑過去,看見他正冷著張臉對著手機說什麽。
我零星聽見他說:“他信不過我?”
“給我一點時間,我會研製出來的。到時候……”
他說這句話時我已經到了他的身前。
見到我,他停頓了一下,嘴角上揚起來,連聲音都和緩了許多,他對著電話那頭道:“先這樣。”然後不急不緩地收起手機,順手就要接過我的行李箱。
我忙向後避過他的手,一邊隨口問了一句:“這是在研究什麽?”
他漫不經心地說:“老師安排的任務,做實驗呢,我是小組組長,剛剛在交代他們老師的要求。”
我嗯了一聲,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他身上,皺了皺眉道:“陳淵,你好像瘦了。”
“沒有吧,可能是最近壓力有點大。”
陳淵開始跟我抱怨起來:“我那個老師真麻煩啊,要求可高了,你是不知道,我這幾天總是半夜兩三點才能睡覺。”
我心頭一喜,陳淵難得在我麵前示弱,莫非他這是在暗示什麽?
事實證明,我純粹是自作多情了,那時的陳淵正在努力掩飾他那隱秘的計劃,之所以在我跟前鋪墊這麽多,就是為了之後讓我毫無懷疑地度過這幾天。
可我不知道啊,我認真地聽他傾訴著,良久感嘆了一句:“你真不容易。”
“你說你為什麽不學公安專業呢?像我一樣,雖然也累,但比你好多了,是吧?”
他笑笑不說話。
我和他回了他租的小屋,他沒有住宿舍,而是自己在外租了間一室一廳的小屋,他把自己的床讓給我,他去睡沙發。
我問:“怎麽不一起睡?”
他說:“兩個大男人一張床擠不下。”
我點點頭,心裏在想什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。
他陪著我過了一個上午,期間不停有人打電話過來都被他一一掛斷了。
我雖然很想和他待在一塊兒,但也實在有些過意不去:“要不,你別陪著我了,你去忙吧。”
他再次把手機黑屏掉,對我微笑道:“沒關係……”
話音未落,電話又來了,他剛要掛斷,我搶先開口道:“你接吧,我去上個廁所。”
他接起電話,等我回來後他歉意地笑了笑,說:“對不起,我……”
“去吧。”我打斷他。
他看我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,有些猶豫不決。
“沒關係的。”
他這才點點頭,轉身快步走了出去。
砰的一聲門關上了,室內隻剩我一個人。
我看著空蕩蕩的屋子,猛然想起一則公益廣告。
“忙啊,都忙,忙點好啊……”
我好像有點像個空巢老人。
不對,是留守兒童。
也不對,是獨守空閨的怨婦。
更不對勁兒了!
20.
我坐在客廳一邊玩手機一邊等陳淵回家。
可那一整個晚上,他都沒有回來。
後來我實在熬不住,進到他房裏睡下了,迷迷糊糊間好像聽見門輕輕地響了兩聲,我強忍著睡意努力睜了睜眼,藉著朦朧的月光看見陳淵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我。
我依稀間記得我問道:“陳淵,你回來了?”
他難得的沒有回應我,就那樣靜靜地盯著我瞧。
我的眼睛慢慢地闔上,恍惚間聽見他長長地一聲嘆息。
第二天醒來,陳淵還在沙發上睡著,我走過去蹲在他身邊,仔細地瞧著他。
他眼下烏黑,那雙淡漠的眼睛緊閉著。當他疲憊地陷入沉睡中時,他的臉在陽光下看過去顯得很平和。
我聽著他淺淺地呼吸聲,悄悄地起身,出門去給他買早飯吃。
陳淵一覺睡到了十一點,放在桌上的牛奶都已經變冷了,我重新給他加熱後遞給他,由衷地感嘆道:“你們學化學的真得好辛苦啊。”
他點點頭,一副沒睡醒的樣子。
他接過牛奶一飲而盡,舔了舔嘴角,重新還給我。
我的臉莫名一熱,低下頭去不再看他。
他洗漱完畢,走出來問我:“有什麽想去玩的地方嗎?”
他說話時臉上還帶著水珠,陽光下那些水珠亮閃閃的,晃得我瞧他一眼就又垂下頭,玩笑道:“本來想去天安門看升國旗的。”
他也笑了:“你起得來嗎?”
我反問他:“你起得來嗎?”
他嘴角的弧度加深,笑得有點狡黠:“那就對了,換一個地方吧。”
“那去故宮。”
“去看人啊?”
我沒好氣地問道:“那你說去哪裏?”
他道:“走,我帶你去個好地方。”
陳淵說的好地方離他家有些路程,他帶著我打車去了很遠很遠,下車他給司機付了幾百塊。
我看著他眼也不眨一下地就把錢給了出去,有點替他心疼錢:“這麽遠,好多錢啊…”
他沒說話,隻示意我跟在他後邊兒。我一邊四處打量著一邊喋喋不休地抱怨:“這麽偏,連人都沒有幾個,有什麽好的?”
他還是沒說話,領著我走進個衚衕口。
還沒走幾步,他忽然停住腳,我好懸沒撞上他,急忙往邊上一跳,和他並肩立在窄小的巷道裏。
陳淵忽然說:“小閑,你往前看。”我依言望去,看見眼前是一間茶館,門前是直沖雲霄的幾株老樹,門後是一片竹林。
我有些驚訝,在這麽偏僻的地方怎麽會有一間茶館?走近些,我看見老樹下星星點點的各色野花,那門是扇木門,門上還伏著一圈碧綠的爬山虎。
陳淵推開門,隨著他的動作,簷下的風鈴清脆地響成一片。我隨著他走進去,看見正前方是同故宮紅牆一般顏色的大廳,中有一個臺子,上邊兒站著位說書人正在拍著驚堂木。兩側坐著些喝茶推牌的老人們,再右邊還有一座木式樓梯,其上正通二樓。
陳淵又領我步上臺階,登樓一望,我發現二樓盡是一排排擺滿了的書架。
我幾步走到書架旁,隨手拿出一本書來,鼻息間嗅到的滿是舊書特有的墨香味。我伸手撫過書脊處用於連線的細線,深深地吸了口氣。
陳淵繞過層疊的書架,在墨香盈袖間一架同剛才一樣的木式樓道從牆後現出,我趕緊拿了幾本書繼續和陳淵爬上三樓。
三樓又是不一樣的景緻,中西方的各種樂器擺放在紅木櫃裏,往旁望去,半開的窗戶外是連綿的竹林。
陳淵走過來,和我一起看向近在咫尺的竹林,下午的陽光正透過竹葉,不知射向了何方。
陳淵忽然側過頭,看著我的眼睛問道:“我想你會喜歡這兒。”
我點點頭,也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:“我喜歡。”
21.
這兒的顧客多是附近的住戶,許多老人閑來無事就愛到這兒來喝茶會友。
我和陳淵也各自捧著盞茶,在三樓坐下了。我眼角餘光忽然看到了角落裏的一把小提琴,我心中一動,連忙起身把那把琴遞給了陳淵。陳淵明顯愣了一瞬,低頭看看那把小提琴,笑著問我:“做什麽?”
我把琴塞他懷裏,說:“給我拉首曲子嘛。”
他抱著琴有些無措:“我不會啊……”
“你會的!你還給我拉過《婚禮進行曲》呢!”
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:“…我忘了。”
我打斷他:“我沒忘。”
“我教你。”
他怔了怔,搖頭道:“算了吧,我真的忘了。”
我拉著他的袖子他,重複了一遍:“我教你。”
“教你之後,你可不許再忘了。”
陳淵沉默了很久,最終還是點點頭,說:“好。”
22..
他拉小提琴還是很像鋸木頭。
好不容易斷續著拉了一遍後,他幾乎是紅著臉求著我說:“別拉了,一會兒別人上來說我們擾民了!”我這才放過他,端起茶來抿了抿,笑著看他。
他的臉還紅著,襯得他整個人都明豔了不少。他也端起茶來喝了一大口,忽然又仔細端詳我。我笑著問:“看我做什麽?”
他搖搖頭,又仔細看了我一陣才道:“真是人不可貌相嗬林昭閑。”
“嗯?”
他看看我身旁的琴,再看看我手中的書和茶,笑道:“你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會當警察的人。”
我嘲道:“怎麽了,就不許警察喜歡這些啦?”
“你還沒當上警察呢。”
“同誌!請你注意一下言辭,是暫時沒當上警察。”我強調道。
他又笑了笑,偏過頭像是想到了什麽,問道:“你為什麽會想當警察呢?”
我正色道:“有好幾個理由,你想聽哪個?”
“……”
“好吧,讓我為你一一道來。”我咳了一聲,正襟危坐道:“從小我就想為人民服務,我是一個富有正義感和責任感的人,勵誌當一名優秀的人民公仆!”陳淵看上去好像頗為無奈,但他還是配合道:“嗯,然後呢。”
“其次,我想盡一點力,讓意外不再出現在我愛的人身上。”陳淵有些驚訝,頓了一下沒有馬上追問我。他喝了口茶,熱氣熏得他的眼睛模糊起來。他摩挲著杯底,繼繼鎮定地問:“還有呢?”
“最後,我想找個鐵飯碗吃飯啊!”我得意的笑起來“想不到吧?這是一個最現實的原因!”
他默然良久,視線轉向窗外的竹林深處。我也隨著他看過去,卻隻看見了碧綠色的竹子,他卻好像看見了什麽似的,微皺著眉,好一會兒才重新轉過頭來。
他的嘴角勾起,風吹過,吹來了他的一聲輕笑。
他笑道:“嗯,回家吧。”
23.
大年初一的下午,我收到了幾張同事發來的照片,照片裏是那片熟悉的竹林,但四周的竹子發黃發黑,呈現出腐爛的顏色。
他們告訴我離那片竹林不遠的地方藏著陳淵最早的實驗品。
我想我能想象出來他是怎麽發現那間茶樓的。也許有一個深夜,他到偏僻的地方尋找合適的製毒室,他路過了這裏,看見那片竹林很漂亮,就想著以後帶我來這裏看看。他想著想著就決定了,在竹林的最深處安下了他另外一個不屬於我的家。
我還記得那時我也問過他怎麽發現的那裏。他當時正推開茶樓的木門,伴著風鈴的脆響聲他回答道:“有一天,我看見了它,覺得你會喜歡它。”
我沒注意到他迴避了我的問題,沾沾自喜地想:“哦,我就知道是這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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